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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鞦韆的人》:導演大雄眼中的中國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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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鞦韆的人》是導演大雄在拍攝多年紀錄片後執導的第一部故事片,之前在法國沃蘇勒國際亞洲電影節上首映。這部黑白影片具有非常震撼的視覺效果,講述的是在中國北方一個自然條件和人文條件都非常艱苦的油田工作了超過三十年的工人劉煥榮(音譯)的故事。由於眾所周知的中國特殊的電影制度,影片前後被剪輯了二十多次次才過了“關”,最後呈現出來的故事和人物自然稍顯單薄,但可讓觀眾感到導演欲言又止的尷尬和困境,一切盡在不言中。值得注意的是,儘管如此,導演還是成功地通過主人公在鄉野和城市生活空間的對比反映出當代中國人的生活困境,他特彆強調這部影片不是講故事的,而主要塑造一個人物:一個中國式的父親。

大雄導演的影片<<搭鞦韆的人>>展示大地之美和人的靈魂
大雄導演的影片<<搭鞦韆的人>>展示大地之美和人的靈魂 @網絡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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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聽對導演大雄的專訪,首先他還是講了拍攝這部影片的初衷:

大雄:可能跟我的經歷有關,覺得這個題材很親切。就主觀地選擇了這個題材。再具體一點,就是這個石油領域的產業工人身上的氣質跟我的父輩有相似之處。而在現實生活中我跟自己的父親之間有代溝,有很深的矛盾,我希望能通過影片能與他達成和解。

法廣:影片拍攝的某個北方戈壁灘上的石油基地的生活條件非常艱苦,你也成功地拍出來了自然的壯美,甚至有點悲壯,展現出人與自然之間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是一個方面,同時,當主人公退休後回到城市與家人團聚後,我們也可以看到現代城市擁擠,人情淡薄的一面,前後對比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這種安排非常有意思。

大雄:是的,這是特意安排的,在拍攝前我的思考點就是將一個人物放在兩個空間中進行對比,第一個就是戈壁荒漠,這是他的工作和理想的一部分,是他長期堅守的一部分。另一個就是城市的空間,是他的妻女居住的空間,這裡和他常年居住的工作地是割裂的。退休之後進入城市空間後,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和這裡並不相容,已經被邊緣化了,而他也因退休被迫離開了生活多年的油田這個空間,實際上,我認為這兩個空間之間都沒有接納他的必要性。

法廣;對於人物和故事情節的安排上也可以看到一種對比,這個主人公在單位上同情年輕人,因此在業餘時間為他們搭建了一個鞦韆,讓他們有點娛樂生活,可以看出他對年輕人充滿了慈父般的愛,但是回到城裡後,卻遇到了與自己女兒而之間深深代溝這樣的矛盾和尷尬,這可能也是不少家庭遭遇到的痛苦的現實?

大雄:是的,我在影片的第一段處理主人公和女徒弟之間的關係時,我就希望能夠傳遞出這個主人公是有愛的信息,是非常愛自己的晚輩和女兒的,這就為下一步他和女兒之間的關係形成一個強烈的對衝,造成嚴重的空間隔離,所以也就不希望對他們之間隔閡的原因做進一步的解釋.所以這種代溝和隔閡雖然十分強烈,但也充滿了人文關懷。

法廣:你曾經說過,這部影片經歷了二十多次剪輯後才過關,因此可想而知在動了這麼多次“手術”後已經遠離了你的初衷,那麼你最初的設想和你希望呈現的影片如何?

大雄:最大的區別是,在我設置的荒漠和城市空間里,分別砍掉三分之一的戲,這些戲本來應該逐步去敷滿這個人物,而我的整部影片是在做一個人物,不是講一個故事,本身並沒有故事情節,只是塑造了一個中國式的父親這樣的人物,而做這個人物需要很多瑣碎的細枝末節的東西,後者小動作進行填充,但因為影片長度和審查要求等原因,最後只能忍痛割愛砍掉了不少內容。

當然我並不是很滿意,因為我理解的電影,在時間上或者影片的具體長度上應該是沒有具體要求的,在作者的自由表達度這個問題上,我認為既然我塑造了一個父親的形象,那麼這個形象至少在我的心目中是能夠樹立起來的,如果沒有立起來,那就不是成功的。但是遺憾的是,因為我丟掉了一些東西,所以我認為在這個方面不夠完美,父親的形象塑造也不夠成立。

但是從另個角度看,目前的這個版本也有優點,父親對女兒的愛在第一幕中通過他對徒弟的關懷和愛心已經有所表達,因此在第三幕中處理他和女兒的關係時,基本上信息是扣押的,從劇作的角度講也沒有問題。

法廣:你拍了多年紀錄片,涉及的主題和領域也非常廣泛。通過一個紀錄片導演的眼光看,中國幾十年來發生的變化中,讓你感觸最深的是什麼呢?

大雄:首先我是1978年出生的,出生到現在正好經歷了改革開放40年的歷程。印象最深的是我的童年非常快樂和自由散漫,周圍的家族成員也是那樣的狀態,但是40年下來,我們當初的感覺消失了,我們的節奏特別快,缺乏交流和溝通,甚至缺乏了解,和親人的見面機會也很少。一步一步,在不知不覺中人和人的關係變得如此微妙而且難以捉摸的狀態,因此在影片了我也試着對這種情緒進行表達,我想說的是無論目前社會狀態呈現出何種節奏,但是我們內心的愛的節奏是沒有變的。

法廣:你曾說過影片之前是彩色,但經過多次審查後,你決定將其變為黑白色,對這個決定有些遺憾嗎?

大雄:沒有什麼遺憾,的確之前的20多個版本都是彩色的,後來在調光期我請到了張藝謀導演的調光師聶濤老師,在聊天的時候,他就問我在經過這麼多的版本剪輯後,自己是否還有當初的初心和激情,我回答說,如果不去面對市場和審查和影院的時間要求的話,其實熱情和初心都沒有改變,但是如果繼續無休止地繼續改下去的話,我覺得熱情真的在減弱,感覺逐步變成過去式,而且腦子裡呈現出來的畫面大部分都是過去,是灰白的懷舊的色彩,這是我個人的情緒層面的反應,另一個促成我做成黑白片的重要原因是從塑造這個人物的本身出發的,這個人物就如影片的廣告語所說“知白守黑,方為天下事”那樣,也就是說,知道白天有其混沌的一面,但還是會去面對白天,同時也會接受黑夜的漫長。這和我理解的我們上一代的人的集體印記是密不可分的。我覺得這是我們這一代人身上缺乏的,甚至下一代人更加缺乏這種精神,我們的節奏太快了。因此我向他們致敬。

法廣:下一部作品拍攝什麼題材呢?

大雄:下一部影片於二月下旬開機,片名是《尋隱者不遇》,這是根據中國古代“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這個寓言而來,講的是在中國秦嶺終南山一群隱士的故事,但主要講的是鄉愁,但我還是堅持了這個風格,講的是一代人的記憶。我也非常願意將我的視點或關注焦點放在我熟悉的環境了,因為我是來自農村的孩子,若干年後在外面走走停停,當我突然停下來回到我懷念的家鄉時就發現那個地方變了,人也變了,有些人不在了,我記憶中熟悉的那個空間,原鄉的情緒在現實中已經不再成立了。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因此我想在這部《尋隱者不遇》的片子里去尋找一個答案,看看我究竟是因為享受而回去,還是因迷失或者沒有信仰而回去。

感謝大雄導演接受法廣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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