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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中國的人禍與政府的政治腐敗有關聯-汶川地震1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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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2日,四川汶川地震迎來十周年。這場發生在10年前的特大地震,是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大地震,死亡人數僅次於1976年的唐山地震。更為引入注意的是,地震奪走了數萬名學童的生靈。無數學校校舍的坍塌,引發了針對豆腐渣工程的質疑。有分析指:這場地震不僅是一場天災,更是一起人禍。十年後的今天,關於豆腐渣工程的調查有了怎樣的進展?相關的貪腐集團是否受到了應有的懲處?死難者親屬的訴求是否得到了滿意回應?對此,紐約市立大學教授夏明先生接受了我們的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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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廣:汶川地震至今已整整十年。數萬名學生在地震中喪生。學校建築的質量問題受到很多質疑。眾多遇難學生的家長質疑人禍的成分大於天災。十年來,當局是否有所作為,對豆腐渣工程進行了相關的調查?

夏明: 我們看到官方的數據給了汶川地震死亡的學生人數是5335人。但是後來我們也看到艾未未進行了調查,他儘管受到了百般的阻撓,但是他的調查得到的人數已經超過了官方數據,所以這個數據人們是有疑問的。但是至少根據官方的數據,有5000以上的學生在上課的時間被校舍垮塌所壓死。所以這裡面存在的最根本的問題就是:為什麼這些學生被壓死?中國政府在地震的初期,面對很多人的憤怒和質疑表示,半個月或一個月之內要給人們一個交代,一定會把事情查清楚。另外會問責這方面的責任人,要嚴肅處理,絕不手軟。

但是十年過去了,我們看到:第一,十年之後,中國政府沒有給出任何一個局部的、和總體的調查報告,對學生的死亡、對校舍的質量,是不是涉及到豆腐渣工程,進行任何一個科學的調查。第二,中國官方,從四川省到國家一級給出一個統一的結論,說:所有這些死亡,都是因為當時的地震是一個不可控的超級地震,是超級的自然破壞力帶來了死亡。因此和其他任何的非自然的因素都沒有關係。這樣他們就把問責的質量問題和貪腐問題推走了。所以我們可以說,十年以後,儘管仍有很多的學生家長失去了獨生子女後,還在繼續地追尋公正,追求真相,還有人現在為此在坐監獄,但是應該說,十年以後,中國政府對這一事情絕對沒有給個回應,絕對不想談此事情,而只想說,這是一次純粹的自然災害。而政府、黨和國家做得是非常完美的救災工作。因此這裡邊就不存在問責問題。就只存在感恩,只存在慶祝一個偉大的抗震救災的勝利問題。
 

法廣:汶川地震後,許多維權人士試圖幫助遇難者親屬討回公道。他們的努力得到了怎樣的回報?

夏明:汶川大地震之後一個非常獨特的現象就是:它激活了中國的公民社會,所以公民團體、義工動員起來,向災區挺進,送物資,提供各種幫助。但是由於有這種豆腐渣工程,有這種人禍的因素,有幾個積極的人權活動分子在關注這個問題。其中最著名的有:一是作家譚作人,另外就是網絡作家黃琦,他們都非常地關注、在收集這方面的材料。另外,我剛才也講到,還有艾未未,他深入到四川災區,而且他有他的志願者,也在四川災區挨家挨戶地搜集這些死亡學生的信息。另外還有艾曉明,艾曉明跟着譚作人他們一起合作,他們不斷地到災區,尤其到北川、到汶川去拍攝現場的這些紀錄片。我們看到他們所有這些人都遭到非常大的迫害。至今黃琦還被關在監獄裡邊,還在等着他的審判。因為他在收集各種材料,涉及到所謂的“泄露國家機密”,可能會以“間諜罪”或者“泄露國家機密罪”來對他進行起訴。另外譚作人被抓進去,被判了五年。現在儘管已經出獄,但是還是受到完全的監控狀態。我們看到艾未未,他在裡邊拍一些鏡頭的時候,有一部影片像四川《老媽蹄花》這個電影,可以看到他當時被打,在賓館裡邊被查,後來他的腦內顱內出血,後來在德國去做了手術。另外像艾曉明,他也因為參加各種維權活動,也被強迫提前退休。另外一個幫助他們去拍攝這個影片的一個小年青叫楊雨,後來逃出中國,在美國尋求政治庇護。所以你可以看到,幫助去問責、要尋找真相的,都受到各種殘酷的打擊。

2008年,我跟另外一組藝術家到四川去拍攝四川的記錄片,後來我們在六月一號那一天被全部抓住,後來被驅逐出境。所以可以看到中國政府是非常不願意讓人們去觸及這一問題的。
 

法廣:汶川地震後,你參與拍攝了記錄地震中人禍的記錄影片《劫後天府淚縱橫》。請談談拍攝這部影片的初衷。
 

夏明:我們當時去的時候,其實初衷很簡單。就是想着有各種災難,這種災難不管是我們生活在美國、還是生活在歐洲或者在中國,都是必須要面對的。而且在美國,我們在討論美國的西海岸也可能會面臨一個大的地震災難。所以當時事情發生以後,我們大家去的初衷就是想描述、記錄這些災難和災難的影響、尤其給全世界的人,甚至給美國這邊的人提供一些警醒。因為如果我們不去做好應對,最後的結果將是非常悲慘的。這是我們的初衷。後來到了那邊,我們碰到了這些家長、這些遊行、示威、抗議、堵路,所以我們作為一個來自外國的攝影隊,就把這些珍貴的鏡頭全部記錄了下來。做成了一部電影發出來。當時我們的一些工作受到了當地的群眾的一些影響。因為他們面對的這些冤屈,抗議申訴無門。所以他們就不斷地把我們做成他們的一個發生筒,希望我們能夠記錄、希望我們能夠把他們的訴求讓外界知道。所以我們的電影後面還有一個目的,也就是要反映這些失去了他們唯一的獨生子女-我們採訪的基本上都是獨生子女的父母-他們的訴求和悲痛的遭遇,成為我們的另外一個目的。不難看到,我們的目的跟中國政府的大的宣傳口徑、尤其要把賑災變成一個值得慶賀的、值得讓黨和國家和領導都能彰顯他們的偉大和功勞的、人們因此必須要感恩的這麼一個事件。所以這就發生了衝突。我們的影片儘管後來被奧斯卡提名,但是中國在轉播奧斯卡直播的時候,把它給屏蔽掉了。而且我們的電影在國內一直被封。

法廣:汶川地震十周年,同樣的災難是否可能重演?

夏明:汶川地震十周年以後,我們在反思,其實在這十年間,很快又發生了玉樹大地震,很快又發生了雅安大地震,所以當時四川地震爆發的時候,中國官方說是“千年難遇的大地震”,因此未來一百年,也不可能再有地震了。但是我們看到這種地震在不斷地發生。這裡人們就會問:這種地震頻率在增加,其中有什麼因素?當然因素包括自然等各種因素,當然人們在質疑,包括在四川有一些特定的因素,包括三峽工程對地貌形成的影響,另外在四川境內的四條大川裡面,尤其在岷江,有大量的水電站工程。對山、河、地質狀況進行了大面積的破壞,這些因素有沒有關係?當然事後也有人提出:四川涉及到很多的三線工程,很多山被挖空、很多山裡邊儲藏着核武器研究,尤其我們知道川西地震、包括像綿陽地區,都是中國的核工業的基地。所以不免就問道這樣一個問題:多大程度上這些因素與地震有關?

另一方面,如果地震爆發是不可避免的,人們就會考慮一個如何去預防的問題。地震發生以後,如何去搶救?如何去救災?這裡邊有一個問題至今中國政府沒有解決:所以未來地震發生的話,不僅會面對一個天災,還會面對一個人禍。那就是中國的工程的承包,承包裡面充滿了腐敗。而且工程質量沒有得到太多的監管。我採訪的很多科學家告訴我說,如果中國政府當時質量的監管,建立的質量如果遵守在唐山大地震以後制定的抗震標準,如果是認真執行的話,我們看到的所有這些校舍、公共建築,它們會結構性地被破壞,但不會出現像我們看到的這種攤餅式地坍塌。也就是說,結構性的破壞讓這些房屋或者教室無法使用,但是它會留下空間和時間讓這些學生逃離或者撤出。但是攤餅式地轟塌,使得學生在二十秒之內就已經被壓死。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在中國的人禍跟政府的政治腐敗有關係。但是中國的政治腐敗、尤其在四川當然牽扯到周永康,周永康的家族、他的兒子周斌,還有下面的黑社會團夥,像劉漢、劉偉兄弟,他們在川西都是霸佔一方的。儘管2014、2015,四川出現了官場大地震,他們這些人基本上所有的書記、市長最後都被撤職或者進監獄等等,但是中國政府儘管有這個整個四川官場大地震,但他們從來不敢直面一個根本的問題,就是四川的官場大地震,跟原來四川的汶川大地震之間是否存有一定的關係?中國政府絕不會把四川大地震跟官場的腐敗掛上任何聯繫,所以他們永遠說這只是天災,跟人禍沒有關係。如果這樣處理的話,我擔心未來任何的天災還會夾雜很多的人禍。因為畢竟官場的政客沒有去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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