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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居英國的中國學者邵江談特蕾莎中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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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伊始,歐洲多國領導人便紛紛踏足中國。繼法國總統和北歐及波羅的海七國議長之後,英國首相特蕾莎梅也於1月31日至2月1日對中國進行了為期三天的訪問。這是特蕾莎梅出任首相以來首次到訪中國。本次訪問意義何在?中英兩國關係今後將朝向何處發展?對此,旅居英國的中國學者邵江先生接受了本台的採訪。

圖為英國首相特蕾莎梅在歐盟27國大使前講話表明硬脫歐
圖為英國首相特蕾莎梅在歐盟27國大使前講話表明硬脫歐 路透社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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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廣:首先請針對英國首相本次出訪中國的背景和主要目的談談您的看法。

邵江:特蕾莎梅訪問的背景是英國脫歐。她實際是通過跟中國談出一些簽單,來增加她跟歐盟談判的砝碼。在訪華期間,特蕾莎梅針對歐盟的一個談話(顯示):在脫歐之後兩年後就不(再)給予歐盟來英國的歐盟公民以往的權利。這實際上是給歐盟施加脫歐砝碼。英國脫歐跟歐盟的貿易關係肯定會受影響,特蕾莎梅想用與中國的貿易作為補償。在單一市場和其他方面,她就要獲得更多的談判砝碼。這樣就讓歐盟接受它進入單一市場、給它更少的障礙,包括減少脫歐交的錢、至少可以討價還價。她這樣在跟中國的貿易過程中,施加對歐盟的壓力。是非常短視和愚蠢的。單從經濟角度,她根本無視歐盟實際上是占其貿易額的百分之五十,而中國只佔大約進出口貿易額的百分之六,2016年貨物貿易比2015年還有下降。沒有意外,與中國貿易近期不會有大幅增長。而且中國每年對英國的貨物貿易順差大約是兩百多億英鎊。所以其實可以看出她是非常短視和無原則的政客,她不知道與誰是享有共同制度基礎有分歧的同盟,誰是民主的顛覆者,與中國專制政權交易民主原則和基本權利,付出什麼代價。

還有另一個問題,實際上是去年在英國大選。特蕾莎梅原來預計可以在大選中贏得絕對多數,在國會中她的政黨以絕對多數執政,來增加她脫歐的談判砝碼。但是沒有想到,大選結果,她的政黨從一個多數黨一下變成了在國會中不能超過半數的黨。其他政黨不願意與她的保守黨組閣,她只能與北愛爾蘭支持統一的、壓制婦女權利的政黨組成聯合政府,同時的隱患是這個聯合政府損害了北愛爾蘭和平協議中各方平等分享權利的原則。所以這個政府岌岌可危。如果各反對黨聯合在國會中頻繁擱置政府議案,她的政府就會垮台,被迫提前舉行大選。這個政府都不知道,它到底能維持多久?所以她現在打算用中國的貿易來帶動它的經濟發展,用鈔票換取選票的不足,以便在下一次大選中獲利。這次出訪,她給公眾交代信息是:英國北方鋼鐵工人大量失業,是因為中國的鋼材進入英國進行傾銷,訪問目的是讓中國政府減少鋼材對英國的傾銷,保護英國鋼鐵工人就業機會。實際上這一點她也沒達到目的。我們看一下她在中國的三天訪問行程中,沒有達成這方面的效果(協議)。

法廣:中國為什麼格外重視英國在“一帶一路”問題上的立場?英國首相本次在中國的訪問中, 在相關問題上的最終表態是否符合中國的期待?

邵江:中國重視英國在“一帶一路”上的立場,其實它對其他國家,也希望這些國家背書。比如希望德國、法國背書。現在中共的經驗是:從歷史上來看,英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關係是最具有利益交易性質。前幾年,有關亞投行的成立,英國是第一個歐美民主國家成為亞投行的創始成員國,然後其他西歐國家和澳洲國家競相加入。中國用魚餌策略使民主國家無原則爭利,使中國帝國利益繼續坐大,如果這些民主國家現在不改弦更張,他們最終將成為中國“兩桃殺三士”的犧牲品。讓英國背書之後,便於讓其他國家背書。看來中國這次沒有完全成功。因為法國、德國都沒有背書。唯一背書的大概就是波蘭,波蘭的分量不足。所以英國如果要是背書的話,其他國家可能重新考慮背書。自然中國就覺得在整個外交上,它的一帶一路在經濟上,有利於帝國擴張。這是中國的基本的立場。再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中國非常重視英國呢?就是中國大使劉曉明講,中國要在英國脫歐之後,把英國的金蛋拿下來。所謂金蛋,他說的模糊。但是我覺得從一些基本數據來看,英國金融服務業盈餘超過700億英鎊,它每年帶來的交易順差是600多億英鎊。所以中國繼續十幾年在英國的大量投資、包括對倫敦股票市場的大量的投資,它基本上就是想在倫敦股票交易量中再增大自己的影響,它就可以在金融的交易中增加它的順差量。現在中國基本上對全世界所有國家貨物貿易都是順差,如果再加上金融,實際上是全面進入了全球資本主義核心,可以更有效擴張。它也可以更大地影響到民主國家主權、政策制定等方面,爭奪全球霸權。雖然特蕾莎梅沒有完全背書“一帶一路”,但是中國為什麼還給她一些單子呢?大概得到是跟法國差不太多的(單子),中國希望利用脫歐後英國的弱勢,更有效地滲入全球金融資本的運作。當然英國不少銀行也從事離岸資本的避稅洗錢,像巴拿巴和天堂文件揭示它們和中國、香港金融機構合作幫助習近平、卡梅倫等兩國政商寡頭和精英離岸洗錢。

法廣:從本次訪問的結果看,您是否認為:中英兩國貿易的“黃金時代”將得以維繫?作為兩國黃金時代的旗艦項目-欣克利角電站計畫是否得到了進一步的落實?

邵江: 我看“黃金時代”更像是一個修辭。它的實質操盤是由英國政商精英和中國獨裁寡頭的合謀。看一下誰在推動“黃金時代”?基本上就是這兩部分人。這是前首相卡梅倫和習近平三年前提出來的。它基本上代表的是英國大財團的利益。還有就是他們自己的一些利益。看一下隨特蕾莎梅訪問的英國51家大公司,基本上都是CEO一級的。他們跟與中國打交道的政商寡頭基本上都在全世界1000強之列。他們自己想通過這種“黃金時代”在全球的市場獲得更大的份額。最近公布的全世界1%最富的人口,佔有全球50%的財富,這些人都在1%最富的人之列。下面這個“黃金時代”再維持下去的話,就意味着這1%的人口將會佔有全球財富更大的份額,他們掌控的全球資本數量越大與壓制機制結合將更有效,使被壓迫者更加弱勢,更難於反抗。這是他們推動“黃金時代”的主要動力。但是從民間來講,欣克利核電站的問題,實際上難落實的,主要原因有三個方面。一,2015年,習近平訪問英國的時候,當時抓了四個民間抗議者。其中包括我和兩位藏人,還有一位環保人士。環保人士反對興建這類核電站。因為現在這個核電站項目從低碳角度來講,它大致符合低碳,但是,這個低碳項目不如別的更環保的能源,同時其他環保能源比如風力、太陽能民眾也可以負擔的起。其實因為現在這個核電站項目方案是可以由更環保的能源替代的。為什麼卡梅倫當時一定要上馬這個項目呢?整個簽單過程、競標過程也不夠透明。他也不願意公布整個過程。但是在2016年,因為脫歐投票以後,特蕾莎表示卡梅倫有所不同,她的政府也是個弱勢政府,要表示對民間妥協,她就要叫停、暫緩。實際上法國參與這個項目的工會組織也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他們公布說(實際費用)要比預算高出50%。這個項目遠遠超出預算。所以英國政府被迫要重新考慮。再有,就是環保組織做了大量的地面上的動員能力,讓英國政府感到非常棘手。所以這個項目大概只能暫時擱置了。這個核電站項目還有一個預算,原來說,項目完成以後,英國就可以減碳、減少環境污染,電費不漲價。但是實際上計算一下,中國做生意也不是白做。它實際上只佔項目的投資30%左右,剩下70%的資金無法落實。這個項目該如何做呢?一個是要求中國更多給錢,但是實際上中國大概看到這個項目有這麼多反對力量,它也要猶豫一下,即使中國投入更多,這個項目也不一定能夠繼續進行。因此這個項目大概就是一個擱置狀態。另外,說到消費者的問題,這個工程完了之後,所有前期的投資都加到消費者頭上,我們每一個在英國使用這家公司的能源時,大概我們目前的電費和取暖費用不僅不會減少,每家費用大概要上升5%到10%。這些消費者如果再動員起來,也是一股反抗力量。所以這個項目基本被擱置了。

法廣:在出訪前夕,香港前總督彭定康致函首相,要求特蕾莎梅在訪華期間,質疑北京在香港人權和自由問題上的做法。英國首相在本次訪問中,是否有所表示?

邵江:其實看一下中國官方《環球日報》的說法,英國首相完全沒提,這可以說是中國政府的宣傳。但是看看英國唐寧街十號的消息說,英國首相談這個問題了;但是它也不願意具體公布什麼細節。從它以往跟中國談判的記錄而言,她也許會在不正式的場合提上一句,也不會提細節。絕對不會刺激中國政府,大概現在這是絕大多數歐美領導人的一個普遍現象,這些民主國家不願意損失各自預期的貿易機會。再有就是英國政府對香港是由來已久的一個問題就是,上世紀70、80年代,香港實際上有一個十分高漲的社會運動。本來那個時候,就應該給予香港人民選舉直選整個立法院的權利。但是英國政府一直拖着。這是英國帝國的一個策略。就是把任何殖民地都當作大英帝國的資本、貿易和產業鏈,給帝國增長利潤和全球實力,它並不關心殖民地是否民主。所以彭定康任最後一任總督時,他提出的方案其實已經是妥協的部分選舉方案,但中國的回應是部分選舉都不能同意,而且在英國1992年大選中失去下議院議席的彭定康也缺乏自信和遠見,他應該在任末任總督期間比如1993年辭職,然後由香港人民直接選舉香港最高領導人,使香港人民直接賦權,這樣和中共談判時就不單是中英談判,而是香港人民作為談判主體,那時的抗爭比現在的抗爭條件有力的多,當時,中國第一次申辦北京奧運,中國的經濟總量和國家能力都不如英國,中國在六四後急需香港作為金融和出口的國際地位,實現經濟快速增長。其實從撒切爾時代,到再往前推,英國從來不關心殖民地的人民自決。這種帝國的邏輯和核心實際上是利益交換並有利於英國的精英階層。特蕾莎梅也談不出什麼。要真正讓香港人民公投(70年代),恐怕連中英聯合公報都出不來。撒切爾當時給的一個說法是,壞的協議好過沒有協議。但是壞協議更壞,比沒有協議還壞,結果就是香港由英國合法出賣給了中國。中英協議使香港淪為中國的殖民地。從歷史上來看,英國就是一個擴張的、就是用炮艦、用鴉片控制殖民地,強的時候就用赤裸裸的暴力,實力相當的時候就是貿易加其他可以操控的東西與基本原則交易。在中國帝國實力還不如它時,就完全拱手相讓,換取英國精英利益。無論在聯合國層面還是其他層面,英國都沒有為香港爭取一個殖民地自決地位。我看不出英國這些政客恪守基本原則,堅持基本價值、承擔責任。
 

法廣:最後請談談,英國退歐後,如何應對國內嚴峻的經濟形勢?又將如何在國際社會上發揮其一貫作用?

邵江:現在經濟最嚴峻的其實是它在經濟上有大量的特權和社會不平等。這實際減少了公民權利和弱化了工會角色和工人集體談判的能力,國內下層更加相對貧困,這一代年輕人的生活水準和質量普遍不如他們的父輩,下層付不起高等教育,社會流動更困難。解決現在英國的民主危機,首要問題應該取消所有特權,包括皇室特權(其中包括轉移到民選政府的特權和警察特權)、貴族特權和資本精英特權,讓貧困階層有更多地受教育機會,讓他們有社會流動的能力。他們的能力和才智才能夠發揮出來。第二,取消底層參與政治、經濟的障礙,這是對內保障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條件),對外應該徹底放棄帝國利益,不要成為任何強大帝國的應聲蟲,參與壓制其他弱小民族和自己國內的公民權利。第三,改革現有媒體,使其更獨立,不受投資者的影響,尤其像英國《電報》和《每日郵報》定期轉載《人民日報》和《中國日報》新聞,完全違背新聞獨立於資本和權力的原則,損害民眾獲取沒有過濾信息的權利。第四,改革公民教育,以往的公民教育有太多內容關於帝國的輝煌,對帝國的殖民歷史缺乏批評和反思,使英國人轉變為有普適價值的公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帝國的衰落,從一個歷史上奴役其他民族的帝國臣民或殖民者轉變成為被殖民的自我想象。這些變革看起來不能馬上帶來成效,但從長遠而言,對自己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的質量提高以及對公民意識的提高和權利提供真正的保障,同時其他民族人民的權利也能夠得到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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